我见过过去的百年间，一些文化人写的对联。譬如康有为写的“户牖亲天地，山川足古今”，刘海粟写的“精神万古，气节千载”。还有周瘦鹃写的“墨花点笔晓云湿，芝草入帘春雨香”，顾颉刚的“红疏未补蔷薇架，绿满初停茉莉船”，徐悲鸿写的“受人以虚求是于实，所见者大独为其难”，程十发的四字大对“揉春为酒，剪雪成诗”。还见过沈尹默的毛主席诗集句“梅花喜欢漫天雪，玉宇澄清万里埃”，唐云的毛主席诗词集句“飞雪迎春到，心潮逐浪高”。一下子罗列了这么些对子，我想有意品读者，自会得到许多羡感，而毋须我辈置喙唠叨的。
三年前，见到黄苗子所书、由黄永玉集句的对联“词赋须少作，风情留有余”，甚是喜欢。后来有机会到京华万荷堂，并得“窗映板桥竹，门开塞上花”一联。万荷堂主人黄永玉说此联中“板桥”、“塞上”为中西两画家名，“板桥”为郑板桥，“塞上”即通常翻译的“塞尚”。更有意思的是此联书边有“鹏举仁弟补壁补壁二字其实是荒唐的。为人写字，首先说人家家里是烂墙。人家家里烂不烂墙，先揭发一通，貌似客气，骨子里包含不少奚落，其实这两个字从来是不妥当的。古时候这样写人家也未必高兴”近百字，看似闲话，其实是很有深意的。在万荷堂还见到黄永玉随意写下的一些联句，他自称是“俚句”。现把记得的一些抄录于后，以供品赏：“暮云载今古，山水无是非”，“昨夜轻雪瓦上，今朝丽日窗前”，“新红弄青瓦，翠藻横酒船”，“更能消家山好月，最难做故里文章”，“好茶翻无语，不酒幸有朋”，“往事吟遥夜，新茶雾晴朝”。我想，内中的许多是我们大家心情和愿望的代言，也是非常美好的春联。
（《解放日报》2001．1．28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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